春日宴

来如风雨,去似微尘。

【锦玉】我寄人间雪满头(上)


 

*ooc预警,因为比较长所以分开发,是和君埋泉下泥销骨一个系列的,一个虐大龙一个虐锦觅。


 

不喜欢邝露小可爱的就避个雷吧,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写法,我敢保证大龙他是没有变心的。


 

*剧情接电视剧神魔大战后,玉露视角切入,是一把刀无疑了。算是我自己脑补的大龙失去锦觅后是什么样的场景,写的时候就想到了玉儿有一幕缩成团哭泣的样子,弱小又无助,超级心疼了。


 

*掺了一点点玉露的感情线,主要是以邝露视角看润玉,然后回忆往日润玉与锦觅种种。


 

我再见他时,正值春寒料峭。他坐在庭中,眉眼掺上一层细碎日光,在冬日里的气息也鲜活了几分。



 

上好的桑落酒从坛中涌出,尽数倾入碗中。也有洒落地上的,不知似何人泪水。



 

而坛边这双手,在经历这场冬日后,指尖已枯瘦,他不该这样的,至少在我心里。我望向他的那双眼睛,该如何形容呢?



 

初见时,他眉目清朗,眼中虽是淡淡的,却也有熠熠星辰。而如今,在阳光下,他的双眸便只是双眸,黑白分明,还带这些湿漉漉的忧伤,在阳光下,依然很无神。



 

我小心地接近他,恐惊天上人,绣履踏在雪间,不禁生起些寒意。我原以为,神仙是不会冷的,可陛下连日里裹着锦被缩成一团仍觉着冷,我起了疑惑。



 

如今只觉得世事无常,众生难逃孤苦。原先锦觅仙子在时,陛下可从不会觉着冷的,我想,只是她走了,有个人的心就会结冰。



 

我不知,面对这大雪后的荒春,天帝陛下,依旧活着吗?我双手探向他面庞,他还是有呼吸的。偌大的璇玑宫,仙娥耐不住寒浸浸的夜,而我自迁夜神,除了司其职外仍回到璇玑来守着他,替他续上新烛。



 

唯有我不怕他,他彻夜难寐,只看着烛火滑动落下的虚影。他好似缠绵病疴的人,苍白的皮肤上没有浮着一丝红润,炭火烧得沉闷,他依旧念念有词地说着冷。



 

我心下一凉,他何曾这样憔悴过?这样枯败的气息,在很多年前也有过一次。彼时,其母新丧,为子却不能悼念,不准鸣丧。他也是这般缩在一团,彻夜难眠。待他力尽沉沉睡却时,再帮他掖一掖被角。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,我从未走近他,看清过他。



 

通明的灯,和弥漫一片的死寂。说起来可笑,我与锦觅并没有很深的交情,可我竟也被他深深哀戚所感染,就好像并蒂莲的艳红会败于光阴薄刃,朱漆斑驳,万物凋零。


 

我不知锦觅这千载悠悠岁月如何过来的,只是在她油灯枯尽之时,我竟觉得她是解脱了。她的一生都很为难,在火神和陛下之间为难,在大义和私情之间为难,在爱里灼灼,恨里恻恻。到头来,却是水中捞月一场空。



 

虽是如此,我还是想叫他再亲眼看看,看看人间月明十九州,看看盛世太平是一番怎样动人景象。待他睁眼再闭眼,或许他会找回些许依恋,这就算再爱一次人间。




 

不知过了多久,身旁人手掌动了动,抖落了指尖细雪,我抬头,撞进一双氤氲水雾的眸中。眉目是清朗的,只因含泪的缘故又颇似江南凝露的海棠,他的眼里蕴着一场辽阔的春寒,他的眸给我所带来的惊艳, 使我平生不敢忘。




 

再无人似他,再无一场辽阔春寒,说是念念不忘也不大确切,只是有过刹那芳华的惊艳,旁人便显得平庸起来。“邝露,你爱不爱春日?”那声音如压了一场日光下的碎雨,带着初醒特有的柔与冷。他双眼忽然看向我,似乎要探向我心底,将我那些埋藏起来的秘密一起窥探。



 

我又是何时有秘密的,大约是与锦觅上神同时有的罢,我和她也没什么不一样,皆是为了心中的情郎而蹙眉揪心,各抱着沉沉心事,望不见春色如许。我想我是爱过春日的,就是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,桃叶吹落,风停水住,燕雀也无声。




 

除君身上三重雪,天下谁人配白衣。我喃喃道出这诗句,才发现满脸羞红,风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情。




 

以至于后来我对锦觅有过些艳羡,艳羡到极端甚于有些嫉妒。陛下对她的欢喜是形于色的,会记着她的昙花之约,会想着她会否迷了眼找不着回家的路,回念着她爱吃的吩咐膳房一遍一遍地热着菜……可她终究与陛下背道而驰,一次一次地不顾婚约去了火神的栖梧宫。



 

陛下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啊,任天界如何风云莫测,如何纸醉金迷,他都不沾染半分浊气,月华不抵他风致,薄云难描他眉眼。只他一人立在那里,就成就了璇玑宫这一处仙境。锦觅可以得到他毫无保留的喜欢,她是不是知道他会无所顾忌地纵容她,他总会在那里的。



 

月亮是不会因为阴霾而不升起来的,就算一时黯淡,可乌云过后依旧照下皎洁流光。他总是给她留了后路,用虹桥给她架起了来路,还把相伴多年的魇兽给了她,当他笑起来的时候,一切温暖而缓慢。




 

一切本该安稳顺遂的人生,被轰轰烈烈地所谓爱情给冲散了。火光冲天,我早该知道的,水与火天生相克,哪怕是兄弟,也会成为杀红了眼的仇敌。而我的一点儿嫉妒在那一刻烟消云散,她是被爱着的,被爱过的,她干干净净地坐享着情意,她的这份爱曲折而遥远,待她醒悟的时候,爱人已经远去了。



 

“陛下,邝露爱春日。”我不敢说,甚至不敢同他眼神交汇,虽然我很想看见他露出一星半点的笑容,只这一星半点儿,就足以支撑他整个严冬。




 

“真好。你的生命中总会有新的希望,如春日的柳枝一般长青。”我想起他滚落的酒坛子,就知道他还尚未清醒,但此时任由他去,又不知会做出如何疯狂之事,他的脸已像月光一样白,在苦海中沉沦的人,还要感受着砭骨的风,这实在是个折磨。




 

我不知道我能陪他多久,我可以一次一次推脱掉爹给我的婚事,也可以不顾流言蜚语的陪在他身边,我是他亲封的上元仙子,这便是我的筹码。我用我无尽地等候,换来了一个光明正大陪在他身边的理由,陪着他在黑暗里积灰。




 

可我此刻才觉得,这才是属于我自己的自己。我干干净净地来,干干净净地把他放在心尖上。“可陛下何故喝这样多桑落酒?”他却指着坛子释然一笑,“邝露,不知桑落,不问归期。”归期归期,他在想着她还有归期,他们还有长长来路吗?



 
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我见他面色酡红,不像往日冰雪覆盖了他的眉骨,生生逼退了众人。而此时正是少有的冰雪消融之时,他对我能放下防备只因他以为我从不扯谎。他已被伤得千疮百孔,如今我也无心哄骗他,我曾哄骗过的,还是因为我那点儿妒恨罢,妒火中烧走偏了路。



 

“邝露,你有没有放不下的执念?”那道声很轻,轻轻地落在我心上,却刺耳得紧。我怔了怔,心上泛起细密的痛楚。他不知晓,他又岂会不知晓?我自己不正是如此吗?因为一个放不下的执念,孑然一身走过了半生茫茫岁月,“ 不妨我与你说一个故事,再让我告诉你我为何要喝这么多酒罢。”




 

“好。”我深深地呼吸,压下心中忽然而至的悸动,面上绽放出笑容,一如春色盛放。“这个故事,要从一封婚书说起。我原以为那封婚书会是禁锢我自由的东西,可后来我发现不是,或许是禁锢住了她,她是我的妻啊。”



 

是非风动,是心动。纵万种风情,千般情丝,却非良人,各与谁说?有情未必能白首,同道未必能同归。“然后呢?”我似乎期待般地问着他后事,其实我也略知一二了。




 

在天官的典籍里也许天帝陛下是个不近人情淡漠至极的,但此刻我却能清楚地感受他的喜怒哀乐,他那不为人知的过去,大概是天官不敢落笔的。不然就锦觅与火神那般罔顾人伦的行径留书册上,日后陛下会受多少诋毁,会有多少的不堪。



 

“他们曾好过的,他视她为知己,为挚友,而她亲口说出心悦的话来。我不信那是假的,至少那一时那一刻,我那样笃定,会和她一辈子。在一个月朗风清的夜,姑娘埋下了一坛子桂花酿,待来年的时候一醉方休。”他遥指着那树下,“那坛桂花酿,便是从那时候埋下的。可埋酒的人,何时来开启它?”



 

他的眼神有些迷蒙了,方才明明清醒过一阵的,我不知是何缘故,只耐心听他讲着。我侧眸看了看他的眼睛,他的眼角垂下几片阴翳,专注而又认真。陛下或许与我真有太多相通的地方,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锦觅之于他,他之于我。



 

“后来,是不尽人意的走向。她下凡历劫前分明还好好的,山月临窗前,她同他一起赏星河漫漫,月光映着昙花摇曳,一笔一画都是生命的跃动。她分明说好的,说好会回来,公子便觉得身旁有一人相伴,足矣。”他没有说下去,可我已经能接着续下去了。




 

那年的大雪衬得璇玑宫分外肃杀,风急怒吼,姑娘却是青鸟沉浮,杳无音信。他偷偷去凡间寻她,可她已不是锦觅,是被月下仙人和缘机仙子早已改过命盘的圣医族圣女,注定与火神有一段露水情缘。



 

不知为何,月下仙人竟连一条红线也吝啬于给陛下,分明锦觅才是他未过门的妻,与火神之亲近无异于离经叛道。这“喜”字始终差一画,如同他们终将抱憾独行的人生。锦觅体爱别离,求不得,放不下之苦,对火神算是情根深种。



 

她殁于藉藉无名,却又在寒冬后获得新生,她依旧被所有人爱着眷顾着,掌中明珠,天生贵女。可她偏要越过冬雪,乱人心河,是陛下的,是火神的。“邝露……参商永隔,是何意?”他抬眸,眼底又逐渐清明,闪耀着细碎的光,很是好看。



 

“我想,是有憾却温柔的事;是同去不能同归。一人化身为星辰,在同一片天空下,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,明白对方的温暖。”我分明,是在说自己。我和他与参商永隔没什么不同,就在身侧的人,内心的厚壁却不止一点,隔阂比银河还要广阔长远得多。



 

“所以陛下,不要想得太遗憾了,人生总是难得圆满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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